《门诊》:贵院目前已开展了多例TAVI手术,并在国内首先采用Edwards球囊扩张瓣膜,而中山医院、阜外医院和解放军总医院采用的却是CoreValve自扩张瓣膜。请问贵院当时为何要采用Edwards球囊扩张瓣膜?
秦永文教授:TAVI术临床应用的瓣膜系统有很多种,但常用的只有两种:Edwards球囊扩张瓣膜和CoreValve自扩张瓣膜。这两种瓣膜系统的临床应用相对比较成熟。Edwards球囊扩张瓣膜有比较好的临床试验结果,入选的病例都是严重的主动脉狭窄病例,选择药物治疗、外科治疗或者是瓣膜植入。经严格对比得出:此类患者瓣膜植入的疗效肯定优于标准的内科治疗,并且可以降低各种原因引起的死亡,总体死亡率较低。说明瓣膜植入治疗比不治疗要好,比标准内科治疗效果好,而且对最好的内科治疗都不能取效的病人也是有效的,瓣膜植入和外科治疗相比疗效基本相当。
在实际的临床工作中,如果一家医院只选择一种瓣膜支架肯定是远远不够的,因为每种瓣膜支架都有一定的适应证和禁忌证。国内某家医院在筛选病人时,寻找了20多例有严重主动脉狭窄的病人,刚开始时认为该20多例病人都适合做瓣膜支架植入,但最后经过仔细的分析和讨论发现,真正能够做瓣膜支架植入的只有20%左右,其余的80%都不适合做CoreValve自扩张瓣膜支架。这是为什么呢?我们知道主动脉瓣狭窄的病人,其狭窄部位的后面有个瘤样扩张,狭窄时间越长,其扩张就会越严重。而自扩张瓣膜的型号只有几种,由于扩张的地方要与瓣膜相匹配,太大的扩张就不适合安放此类瓣膜。如果不匹配的话,即使安放进去也不稳定,所以大部分病人不能使用自扩张的瓣膜支架。而球囊扩张瓣膜支架却可以弥补这些不足,因此选择球囊扩张的瓣膜支架可能会使更多的病人获得治疗的机会。
我们采用目前国内没有人使用的Edwards球囊扩张瓣膜。首先,从专业上讲其疗效比较好。其次,从经济上讲厂家也愿意提供赞助。但从临床应用的长远角度来讲,医生应当学习这两种技术,学会如何使用这两种瓣膜,这样手术才会比较安全,成功率也会高。
《门诊》:是否一个病人只适合一种瓣膜系统?手术之前应怎样确定病人适合哪种瓣膜系统?
秦永文教授:一个病人并不只是适合一种瓣膜系统。在病人术前进行筛选的方法有很多的,如:超声可以很清楚地显示病人的病变;CT血管造影可很清楚地显示冠状动脉和主动脉直径,精确地测量瓣膜和血管的直径等。
《门诊》:Edwards瓣膜的人工瓣叶材料是经过处理的牛心包,虽然大部分牛心包是安全的,但是由于疯牛病的问题,可能会给患者带来的一定的风险。请问在这方面是否考虑过患者的长期安全问题?
秦永文教授:我们国家在审批的时候就会考虑到疯牛病的问题。实际上现在疯牛病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,这里面有个追踪制度的问题。每个小牛都有一个档案,首先要选择健康的小牛,并要追踪其祖宗三代,确保其父辈及祖父辈均健康。其次,小牛要在严密的监管下饲养,直至其成长到适合取心包的时候。这些问题厂家都已经考虑到了,就应该不会有疯牛病的问题了。如果选择猪心包,当然可以避开这个问题,杜绝疯牛病的可能。但这就像“毒胶囊”事件,看见胶囊就认为有毒,实际上这种机会是很少的。
《门诊》:TAVI术能够成功实施包括哪些方面的因素?
秦永文教授:TAVI术早期的死亡率为30%,随着现代技术的提高和术者经验的积累,现在其死亡率控制在10%以内,有些好的中心其死亡率只有2%。结合自己医院实施该术式的经验,我认为TAVI术能成功实施主要包括下面几个因素:一、建立志同道合的专业团队,明确分工,密切配合。二、选择合适的患者,通过分析超声、心血管造影资料,确定是否适合植入瓣膜支架。三、规范操作,进行术前培训和熟悉器械使用的细节。四、进行默契配合演练,如体外循环管的预充,起搏器的术前调试,术者与起搏器操作人员对配合口令、指令的练习等。其中最重要的是术前严格按照适应证筛选适合的患者。在严格规范的操作下,治疗过程还是安全的。从技术层面上讲,医生的熟练程度也很重要。刚开始都会有一个学习曲线的问题,随着中心的技术和医生水平的提高,经验的逐步积累,死亡率就会逐步降低。
TAVI为外科治疗无望的患者提供了治疗的机会,但由于瓣膜释放后不可再调整位置,成败在于一瞬间,因此对技术、团队和医师心理素质的要求很高,需要经过严格的技术培训。同时,其并发症和死亡率为所有心血管疾病介入技术之首,是高风险的治疗技术,以后还任重而道远。
《门诊》:TAVI主要适用于主动脉瓣狭窄,而主动脉关闭不全是否可用TAVI治疗?
秦永文教授:主动脉关闭不全目前不主张用这种方式治疗。主动脉瓣狭窄后,狭窄部位很硬,瓣膜可以安放进去,也可以放得住。而主动脉关闭不全时的情况则不同,目前还未见采用TAVI术治疗主动脉关闭不全的报道。
《门诊》:进口瓣膜的费用高,影响了TAVI在国内的推广。我们是否已在进行国产瓣膜的研制?
秦永文教授:关于国产瓣膜的研制我们申请了国家“863”项目,目前已经研发了五六年。我们做的肺动脉瓣,病人用到现在还活着。最近我们也在做主动脉瓣的研发,动物模型已经成功了,目前还在观察中。瓣膜的工艺和质量应该没什么问题,但要想将其变成一个产品,却存在着非常复杂的审批程序。比如,瓣膜支架需要送交到相关部门进行检测,而送检一般需要100多个瓣膜支架,虽然检测部门不一定每个瓣膜都会仔细地检测,但这个程序却一定要走。
与此同时我国有很多的审批部门,其办理人员对这方面的知识不懂,也不学习、不作为。现在国家提倡“自主创新”,到处都在宣传转化医学,但若真的要转化你就会发现到处都是障碍,体制、环节都不是很完善,真正实施起来很困难。据说现在做一个支架没有一个亿的资金投入是根本做不出来的。反过来,如果真有了这一个亿的资金,谁又会冒风险投资在这方面?国外的情况则不是这样,比如德国研究的支架,早期都是在像家庭作坊这样的地方进行研发,而后发展起来。我们国家一开始门槛设置得就很高,说起来这样很好,实际上却阻碍了发展。如果好的思想、好的东西,都被大的厂家垄断,这样小的企业就根本无法发展。所以我觉得我们国家在这方面还有太多的环节需要改进。
《门诊》:您能谈谈国内外关于TAVI的研究情况吗?
秦永文教授:关于Edwards球囊扩张支架,PARTNER研究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项,将TAVI分别与保守治疗和外科换瓣术进行头对头比较的、前瞻性的、随机对照研究。PARTNER A研究比较了TAVI术与外科换瓣治疗术。研究结果显示:两者术后30天及术后1年的全因死亡率无明显差异;两组在减轻症状和提高心功能方面疗效相似;并发症方面TAVI组的卒中和血管并发症发生率高于AVR组;而大出血和新发房颤的发生率AVR组明显高于TAVI组。研究表明,TAVI可以作为严重主动脉瓣狭窄而外科手术风险较高的病人的替代治疗。PARTNER B研究比较了不适合行外科手术的主动脉瓣狭窄患者,使用Edwards支架TAVI治疗与传统保守治疗。研究结果显示:术后30天随访TAVI组的全因死亡率要高于传统治疗组,但无统计学差异;但术后1年随访TAVI组的全因死亡率和心血管死亡率均显著低于传统治疗组。自膨胀式支架现在也在登记研究,样本量更大,有几千例,我想不久会有结果出来。
目前也出现了一些新的TAVI技术,包括以下几个方面。一、新的支架输送途径。通用的TAVI支架输送途径有两种:经股动脉逆行和经心尖切口顺行植入。这两种途径都无法通过的病人,经锁骨下动脉或腋动脉是可替代的方法。经锁骨下动脉或腋动脉途径与经股动脉途径相比,即时成功率、30天死亡率均无明显差异;传统的并发症,如卒中、完全性房室传导阻滞的发生率也无明显差异。另一替代途径是通过胸骨小切口,穿刺升主动脉完成TAVI术(Tao-TAVI)。它最主要的优点在于没有明确的禁忌证,唯一的禁忌证是瓷主动脉。当没有外周血管条件时,同时因为严重的胸部变形、肺功能极差或心功能极差(EF<20)而不宜实施TA-TAVI术时,Tao-TAVI是个可替代方案。另外还有经颈静脉完成TAVI术的报道。二、新的TAVI支架。已用于临床或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新型TAVI支架系统包括Direct Flow、Sadra Medical Lotus、ATS(3F)、Hansen Medical Aortx等。这些新的TAVI支架与Edwards和CoreVale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们大部分是可回收支架,这样有利于将瓣膜支架放置于准确的位置,相应的瓣周漏、返流、冠脉堵塞等并发症发生率便会明显下降。三、TAVI麻醉技术的发展。通常TAVI术需要在全麻下进行,但随着器械的改进和技术的熟练,人们开始研究在局麻下开展TAVI术。Motioch等在局麻加中度镇静下完成了41例经股动脉TAVI术,与同期全麻下经股动脉TAVI术相比,即时手术成功率、30天死亡率、各主要并发症等方面均无明显差异。但局麻下TAVI术手术时间明显缩短,病人花费减少,能够更早活动,同时也避免了全麻带来的风险。
《门诊》:相对于国外火热的研究情况,我国TAVI的发展相对落后。您认为我们需要做哪些工作?
秦永文教授:我们一方面要提建议,跟有关部门反映一下相关情况。另外就是积极准备,相信我们国家早晚会批准。所以要在技术上做准备,及时了解国外进展,进行技术培训,也可以到国外去学习,走出去并请进来。还要积极开展自主研发方面的工作,现在做工材料、设备都是具备的,生产瓣膜的条件也是具备的,我想只要大家好好地组织,认真去做,三五年里应该能够把这个事情做起来。
个人简介
秦永文
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
主任医师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
第 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。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学会委员,中华医学会上海心血管内科专业委员会委员。曾任全军医学科学技术委员会心血管内科专 业委员会常委,全军先心病专业组组长。担任《第二军医大学学报》、《中国介入心脏病学杂志》、《介入放射学杂志》等多种杂志编委。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等 奖项。擅长各种疑难危重心血管疾病的诊治以及心血管疾病的介入治疗,尤其是先天性心脏病的介入治疗。